(寫於2019.1.22)
紀念一家已經結束營業的小餐館。
恒春元食堂,上海徐匯區淮海中路和華亭路交叉口的華亭路93弄小區內。位於陝西南路站商圈及復興西路法租界區之間的中間點,可說是鬧區環繞中的寧靜角落。
我大約在2015年冬天時在網路上得知這家餐館,當時大概是上無意間瞥到「深夜食堂」、「神祕日本料理小店」這些關鍵字,再加上這食堂的位置就在平常週末我會出沒的活動範圍內,於是我便去一探究竟。
如同所有第一次去恒春元食堂的網友所述,這食堂的位置真的超隱密、非常難找。從淮海中路走進華亭路,先是走進了錯的小區口,隨後我才意識到走錯了路。確定走對路之後,走到巷子底時確又找不著,東張西望一陣之後,推開一扇沈重但沒上鎖的鐵門,這才看到裡頭藏著小店透出來的燈光,以及門邊木質招牌寫的「恒春元」幾個字。
食堂店主是一個視覺年齡約30歲的年青人,身材纖瘦,眼睛小,大概是單眼皮或是內雙,頭髮中分、微微自然捲,髮型類似90年代的柏原崇。根據網路上的片段資料顯示,店主是個曾旅居日本的攝影師。食堂大約開業於2009年左右,店名「恒春元」取自於店主老家祖上的中藥店店名。
這家店很有個性,只有晚上營業,只收現金,不接受預訂位,不接受留電話號碼預留座位,店內一共只有七個座位,晚上六點開店,若客人在坐滿之後,店主會很有禮貌地告知你「你可以大約一個半小時之後再過來看看」,早來了或是晚到都沒得吃。即便如此,店門口仍時常出現臉色略顯無奈但仍耐心等待空位的客人,而這一晚頂多就是翻桌兩到三次。
店內空間窄小,吧台木桌七個客人座位以一個數字「7」字形圍繞著廚房區域,但是緊鄰著座位木桌從天花板懸掛著淡黃色布帘,遮住了廚房區域,客人只能從布帘縫隙窺見廚房的樣子、以及店主烹煮餐點的動作。店主禁止客人對布帘內的區域拍照。入座之後,店主在客人面前放上木質餐盤、開水、以及菜單。店主用冷靜無比的口吻搭配五指併攏的手勢,不疾不徐地解釋餐點,菜單菜色種類原本就不多,常遇到某餐點缺料,店主也只是淡淡地說「這、那,今天不賣」。
也許是因為店內空間太小,不適合煎、炸,因此餐點的烹煮方式以水煮、烤、蒸及冷菜為主。店主記下客人點的菜色之後,轉過身隱入布帘之後開始烹煮。因為店內就只有店主一個人,沒有別的店員,烹煮到一半還不時需要照應客人提出的各式需求、或是開門應對在店門口排隊詢問的客人們,因此上菜速度不算快。至今我印象較深的菜色有:酒蒸蛤蠣、牛肉蓋飯、鮭魚茶泡飯、烤青花魚、芥末章魚及螺肉、冷豆腐,而這幾乎以是接近菜單上五分之三的菜色了。口味大體而言偏清淡,樸實無華,輕巧爽口。
食畢,客人說道買單,店主立刻轉過身來報上餐費,意味著店主早就暗自計算好每位客人該付多少錢,這個細節也是挺有意思的。通常我在用完餐後,要不沿著華亭路、轉入延慶路、散步至富民路一帶;或著走上五原路、接上安靜的復興西路、走入老酒吧聽音樂。
前前後後我也只在這食堂用餐過不到十次,與其它我曾去過三十次、五十次的餐廳或酒吧相比,恒春元食堂在我心留下的記憶不深厚,但是卻永遠惦念。在我搬家離開上海之後,曾匆匆回去過三次,每次都繞去了食堂所在的巷子裡。第一次時遇到食堂在整修中,第二次時不巧來早了尚未營業,第三次時終於讓我再次入座用餐、回味從前。
然而前些日子,聽人在上海的朋友說,這間食堂貌似歇業了。乍聽覺得有些悵然,不是一年多前才整修的嗎?我來不及再次上門品嚐了。在上海這樣一個步調快速、潮流來去翻覆的城市裡,任何事物的消逝彷彿都不太會得到太多惋惜,而任何一間能存在於世上五年以上的小店已經很值得讚嘆。
這晚我在炎熱的南國新加坡,寫下這篇小記,紀念那年在北方冬天裡小窗內暈黃的燈光和暖入心脾的鮭魚茶泡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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